回禮對文

---------甜兮兮、那友情--------------------------

(許久以前)

他穿梭在蛛網般的達拉然城之中。
雪白長廊、紫羅蘭牆，達拉然法師們踏著快速而優雅的腳步行走其上。這裡的法力濃厚如空氣、這能量總叫他們這種族深深沉迷、醺然欲醉。
但現下可不是隨便找塊草地躺下來，悠悠哉哉感受甜美法術能量的時候。
黑髮的高等精靈少年一甩長髮，以一種平常法袍術者無法企及的敏捷向前疾行，直至一道雕花房門前。上頭金雕玫瑰風雅攀藤、浮凸枝葉爬滿門扇。
少年在門前略停了停，動作變得輕悄無聲，小心旋開金銅門把。沉下容顏，將尖長右耳貼上表面。細細傾聽。裏頭有個女孩聲音明快清脆、 另一少女輕語溫柔甜美、還有個偶爾才出生的男聲介於稚嫩與嚴正之間。
黑髮少年點點頭，確定了各個嗓音的位置，陰冷一笑。
下一秒，他猛然開門，搶進房內，在裏頭所有人未反應過來前，迅捷出手──

把那尚還驚愣的紅髮女孩手上餅乾一把搶了過來！

「────勒特雷克！！」艾妮琳──現下還未結婚，所以不能稱為炎羽夫人的紅髮準斥侯──憤怒握起小拳頭，氣憤揮拳叫道：「你拿我的餅乾做什麼！還來！小偷！」
「好香──」勒特雷克愉悅吸口氣，抓了盤子裡一塊餅乾便咬，只口齒不清回答氣得跳腳的女性友人：「這是希羅娜烤的吧？真好吃，唔唔唔。」
「給我還來！連你嘴裡那塊都吐出來！臭勒特！這是希羅娜特地做的萬鬼節餅乾耶！！！」活潑的高等精靈少女生氣叫，紅髮如熊熊怒火燃燒，她直直撲過去、身手卓絕：「動不動就搶食，我讓漢斯下次不教你功課了！隨你草藥學死一死，然後被殿下罵！」
滿房間逃竄的黑色身影也不理她，還邊叼著餅乾邊故意唱起小調子。
「紅螞蟻、愛蜂蜜
亮晶晶、甜兮兮
卻不知、霸佔了蜂蜜
托爾尼索要生氣──」
原本坐在一旁圓桌邊的金髮法師學徒頓時一個瞪眼過去，正要起身教訓那打認識起便歸類為害蟲一項的傢伙，卻被身邊少女柔荑柔和按下。
「讓他們去玩吧。」金髮的美麗女孩對他輕柔地笑，純潔如銀月初陽：「托爾尼索先生，剛剛都是艾妮琳在吃，你都還沒嚐到點餅乾呢。陪我吃些可好？」
已經半站起身的金髮少年動動薄唇，直視那少女薔薇一樣美好的微笑，白皙臉頰劃過淡淡紅暈。遂在那雙漆籃色眼眸之下坐回絲綢罩椅上，挽過長長朱紅袍袖，矜持有禮地拿過一塊餅乾。
凝望希羅娜溫和漾開的快樂笑顏，許久未和心上人在只有兩人情況下說話的托爾尼索心中一動。莫不是看他們之中老是插著一隻紅螞蟻(未來的大法師目前只有在心裡這樣腹排過)，勒特那害蟲才來引開人的？
心思才剛閃過，手上那甚至還來不及咬過一口的甜點竟驀地消失！托爾尼索瞪著空空如也的指間，聰明腦袋還轉騰不過來，便聽某隻漆黑害蟲在旁邊邊嚼邊道。
「希羅娜，妳的餅乾真好吃！以後我可不可以天天上妳家蹭飯啊？」
「你這大笨蛋！希羅娜怎麼可能天天做飯給你吃！臭美！」一直打不到人的艾妮琳跳腳，終於忍不住抽出匕首：「勒特雷克，你不好好隨侍在凱爾薩斯殿下身邊，跑來這裡做什麼！」
「殿下跑去找那個人類女孩了啦。」黑髮高等精靈少年臉色不屑，又脆聲咬下一口巧克力脆餅：「人類有什麼好的？要我說，希羅娜的頭髮都比那個女人類的顏色漂亮。殿下要追求她，那人類還一副愛理不理的樣子────要是她敢不接受殿下， 我就咒她跟個腦袋裝滿烤乳豬的綠皮獸人在一起！」
「──你真是個戀主的幼稚鬼耶，勒特雷克。」艾妮琳叉起腰，感嘆地說。
然後，一團巨大火球飛過他們中間。
黑髮少年和紅髮少女看看那位站起來的金髮火大少年，又看看彼此。
「.............妳惹火他了，紅螞蟻。我就說ㄧ個人獨享蜂蜜，托爾尼索會生氣吧。」
「啥？！才不是我！明明就是你搶了他的餅乾！還有，我從來就沒有自己吃掉一罐蜂蜜好不好──呃，上次漢斯送我的 那一小罐不算。那真的只是一小小小小小──罐而已...........」
這兩個人馬上開始激烈推卸責任。另一頭，未來的大法師氣得金髮開始亂飛。法術能量猛地在這房間內瘋狂轉動、旋成無形浪花──然後一聲怒吼。

「────你們兩個！把餅乾給我放下來！」

家具亂飛的房間中，希羅娜莫名安好地坐在桌旁。她早就習慣托爾尼索發飆時的 法力漩渦，反正那些能量總會像長了眼睛一樣，繞著她走。
朝陽似的柔美精靈少女偏偏尖耳，輕柔縱容地嘆息，給自己傾了杯甜香玫瑰花茶。
旁邊三位高等精靈霹靂啪啦打成一團。
而她微微瞇了秀纖長睫，甜甜輕笑。
這時候，他們都年輕。
那時光如他們的友誼，甜呼呼、蜜兮兮。

唉呀唉呀...........萬鬼節吃糖快樂。

end
(許久以後)

當瞥到那熟悉的傳送門五色光華時，勒特雷克習以為常。
當見到傳送門走出那金髮大法師時，勒特雷克不以為意。
當發現大法師笑著還抱著個女孩時，勒特雷克面目凝重了。
當聽到那句『不給糖，就搗蛋。』時──驚怖君主刷地一聲抬手就瞬發出暗影箭！

〝轟隆！！〞

一腳踩在血傲軍團駐地，另一腳踏在某敗類臉上，辛多雷大魔導師臉色不動，流暢擺袖張了法力護盾，原本沾染微笑的五官線條立刻轉變成看見害蟲的擰眉臭臉。
「你這是幹什麼，勒特雷克？」托爾尼索面色不善，高傲放下手臂質問。無視四周士兵驚嘆目光，把懷中炎羽家小女兒放下，護到身後。
「我才想問你是誰，冒牌貨。」黑髮術士優雅攏緊漆黑披肩，手足之間是無人可錯認的邪氣雍容。他昂高驕傲但病白的俊容：「你是哪裡來的小毛賊？假扮成那個凶巴巴的托爾尼索想幹什麼？」翠綠如被遺忘者鍊金毒藥的眼眸上上下下打量來者，勒特雷克摸上尖白下巴評頭論足：「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不過小毛賊你記好，金髮綠瞳溫柔婉約做菜好吃純真可人才是托爾尼索的菜，名字還得是希羅娜‧羅森才行。你牽的這個小女孩光髮色就不合格，再說托爾尼索也不是蘿莉ㄎㄨㄥ──」
在放牧恐懼人把這篇對文拉入奇怪領域前，渾身正氣的大法師搶先黑著臉把手上火球用力甩出去！附近士兵立時頗有經驗退避三舍，遇上這兩位什麼法術都是瞬發免唱法的終極BOSS，滲和進去根本是自找死路，還不如自個兒找軍團不死族牧師大人報到快些！
「──嘖，看這火球大小，還真的是你啊，托爾尼索。」剎那間就把身旁的虛無行者吸收成盾，黑色長袍的術士彈指撢撢沒丁點兒灰塵的外袍，偏過臉無趣哼哼。
「──原來你一直是用火球尺寸來認出我的嗎？」托爾尼索臉色更黑，半空中隱隱約約火花霹啪！
「…………」某血精靈轉過臉，蹲下身，袍子下擺成圓形柔軟披疊在地。他不客氣伸指纏繞眼前大眼睛小女孩一把赤紅髮絲：「呼嗯──這小娃娃是誰？」

「別給我扯開話題！」

妮娜‧炎羽不愧為少數能和辛多雷大魔導師和平共處一室(而不是在五分鐘內哭爹喊娘、產生不可逆性心理創傷)的存在，懂事可愛的小女孩甜甜靦腆笑，行了一個淑女拎裙禮。
「我叫做妮娜‧炎羽，為漢斯‧炎羽與艾妮琳‧炎羽之女。」紅髮小辛多雷乖巧向陌生人問候：「初次見面，您就是勒特雷克先生吧？羅森先生有跟我說過您呢。」
凝視面前小不隆咚的女孩，放開指尖朱髮，勒特雷克用深黑袖袍撐住臉，少見地沉默了。
「……托爾尼索。」黑色馬尾的辛多雷視線上瞥，既驚嘆又嚴肅：「我明白你為什麼會看上她了，真是個惹人愛的小娃娃。剛好金毛小鬼走了，我這裡有學徒的位置空著，讓她跟著我如何？」
大魔導師瞬間反應又是三個大火球下去，於是剛被召回來的藍胖再次(含淚)被主子吃了第二次。
「好兇、好兇──話說回來，炎羽這姓氏……不就是漢斯那家子嗎？」勒特雷克仗著身上犧牲尚未失去效果，又去抓妮娜頭髮，動作卻是少見輕柔。驚怖君主慵懶歪臉：「……妳是紅螞蟻的女兒啊？髮色跟妳媽還真像耶。喜歡吃糖嗎──」他想了想，看向女孩手中南瓜燈籠：「萬鬼節來這裡，是來要糖的對吧？」
「是啊。」尚不知眼前黑髮血精靈陰險狡詐黑暗面，純真小女孩開心遞出半滿的橘色燈籠：「不給糖、就搗蛋！」
站在她身後的托爾尼索一個皺眉，目光殺向只顧盯著妮娜的勒特雷克。他才不管這害蟲平日吃不吃甜食、過不過節日；若他拿不出糖果，大魔導師決定這次就五發火球齊發！
出乎他意料之外，勒特雷克嗯了一聲，抓過一直背在背後的袋子就倒下去。原來那口袋裡頭滿滿都是糖，沒幾秒原本半滿的燈籠就溢出糖果瀑布。
「……你怎麼會有這麼多糖果？」妮娜驚喜笑聲中，金髮大法師一臉懷疑。
「我來這裡發糖果，礙著你了？」再次不在他料想之內，當事人竟然閃躲了目光，眼神閃爍。
托爾尼索盯視黑髮友人，又盯向那個用軟藤枝葉編成的糖果袋。
──好吧，真是明顯。看不出來就枉費他是最睿智的大魔導師了。
「……拉夫？」
「嗯哼。」
「理由？」
「……」某人忿忿：「他怪我都不對小孩子好一點，說今年要把這些糖發給來玩的小孩才能回去，不然不跟我說話，也不為我唱歌！」
「…………」托爾尼索難得憐憫歪過頭：「你真可憐。」
「閉嘴啦。」俐落站起身，勒特雷克瞇起血精靈特有的，彷彿散發幽光的綠色眼睛：「你剛剛是不是也說了不給糖就搗蛋？很好！」他動作迅速把剩下的糖果全部塞到金髮紅袍的大魔導師手上：「給你，最好吃了牙齒蛀光光！聽說幽暗城開發了最新洗牙技術，你可以去試試看！再見，慢走不送啊！」
托爾尼索拿著一整袋糖果，還正在考慮要把這袋糖整包砸到洋洋得意笑的對方頭上，還是要把剛才的火球五齊發付諸實現時，妮娜在他身邊歡呼起來，笑著大叫。
「太好了！羅森先生！你拿到這麼多糖！這樣子，希羅娜小姐就有好多糖可以吃了呢！」女孩興奮抱著南瓜燈籠旋轉，笑顏可人如花：「我媽媽也有好多好多糖！真是太棒了！」
手抱一堆五顏六色的糖果，大魔導師面無表情看袋子裡的糖，和妮娜開心的神情。還是柔軟了表情。
「嗯。」他輕緩說，唇邊抿起弧度。
想起許久以前，金髮少女在萬鬼節時，把糖果放在紅髮手帕交燈籠裡，那溫婉眉眼間動人笑顏。
許久以前。
從未忘記。
「是啊，太好了，妮娜。你母親一定會很開心。」
而妳──希羅娜，妳也一定──

心思都溫柔酸軟的時候，黑影閃過，手上的糖果袋驀地消失！

「…………」
瞬間有種似曾相似的違和感，托爾尼索瞪著空空如也的臂彎……許久以前，似乎也發生過這種事……
「什麼嘛！原來你不是要自己吃的？是要給希羅娜──所以是亡者節？」勒特雷克抓回糖果，幼稚扁起嘴，一臉認真用力要把袋子塞回背包：「怎麼可以讓你得逞？可惡！托爾尼索，這是我的糖，要送希羅娜當然也是我來──才不讓你專美於前哩！」
是的，沒錯，許‧久‧以‧前──

「──勒特雷克！你為什麼還是一點長進都沒有！！？」

法力能量再次暴走。
離上次已是久違的時光流過。

流過、流過、朝朝暮暮流過、流過歲歲年年、流過、流過。

但這就如同，那許久以前。
而許久以後，亦從不忘記。

f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