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7月20日 星期一

天下第一棧──第十六章


第十七章




 

白雪積地,鋪散了一方晶華。


在夜下,深深吸了口冰冷空氣,然後玩耍般自唇邊噀出團團白霧,我輕輕笑著,抬頭看一邊的黑少。


雪地折射的月光映向他,那人本就俊美的身姿更是奪人目光,我不禁想起小時候那位異國大學士說過〝站在雪中會讓人美上三分〞這講法,頓時同意不已。同時有點後悔那時不懂事還覬覦人家寵物的往事……


看來下次回去要賠那個白鬍子老爺爺幾尾珍稀鯉魚才是。


「雲之。」他偏頭過來,目光落到我身上:「怎麼了?」


「沒事沒事。」眨眼回應,我乖巧笑著。


「會冷嗎?」給了附近德叔一個眼神,示意他去帳中取件大氅。我笑著蹭他更緊。


「不會冷~~今天用的引子不錯,火燒的可旺著呢ˇ」


「……引子?」他困惑,目光向下只來得及看到一角帆布慢慢被橘紅火舌舐得脆黑,一臉面無表情的問號又朝我看來。看他那副不解的可愛樣我不由得笑了起來,正要回答,卻見一個青影從我們的左前方往右前方步伐急促直線走去──


然後〝啪〞的一聲臉朝下摔在雪地裡。


……感覺好疼。


我身受其痛般縮了縮身子,然後探出頭來好奇觀望。隨手撿了根腳邊長長枯枝,伸出去。



 

戳。



 

戳戳。



 

戳戳戳。



 

「掌櫃,會痛。」卓大軍師頭埋在雪地裡悶聲道。


「軍師大人,雪地裡冷嗎?」


「你這不是廢話嗎,掌櫃的。」他爬起來,抬袖抹去臉上殘雪,沒好氣回答。


「呵呵呵,好久不見了,您最近都沒陪小凳子來咱們帳篷喝茶呢,莫不是嫌棄我們茶葉不好吧?」我笑嘻嘻道:「今夜這麼冷,坐下來跟我們一起烤烤火如何。」


卓浴火看看溫暖火堆,露出內心掙扎的神情,最後終於還是在一旁樹幹上坐下來。


「……那就多謝了。」他疲憊嘆口氣。休息似的放鬆了身體。


「您好像很忙呢,最近事情很多嗎?」遞了杯熱茶過去,饒有興致。


「可不是嘛。」他嘆口氣,吐起苦水來:「炭火沒了找我、馬車輪喀石了找我、孩子亂跑跑不見了還是找我!就跟他們說物資要去找毅子卻都不聽,抓了我就叫〝毯子在哪裡!?〞、〝好冷啊我要木柴啊!〞,前幾天半夜還被拉起來找大鍋要煮夜宵……再繼續幫毅子的忙我遲早會過勞致死!」


「喔喔,真辛苦~」眨眼點點頭。這孩子變營隊的娘了呢……


「這都還好,至少還在正常範疇……可是我真是搞不懂,為什麼會有人每天的帳蓬都會壞呢?!穿地煙鼠那老頭已經連續六天來跟我領新帳篷了啊!說什麼帳布不見、什麼釘子消失,六天啊六天,當鬧鬼嗎這是!」


「喔喔……」心虛偷偷低眼看向火堆,嗯,很好,燒的很乾淨,證據湮滅完畢。抬起頭見黑黑若有所思望來,我朝他抿唇一笑,看出他眼中的無聲無奈更是歡快。遂回頭向軍師大人道:「這麼說來,穿地煙鼠的確是太過分了,不如下次就不要發給他新帳篷吧?」


「這、這怎麼行?」吃驚地睜大眼,卓浴火一臉驚嚇:「他也是隊伍的一份子,怎能這樣待他?掌櫃的,難道你會把客人趕出房間嗎?」


「會啊,如果他膽敢調戲小梅香小梅疏阿南阿北的話,當然要掃地出門!」聆兒的話,用不著我趕人,她自己就先把登徒子暴打一頓扔進棧旁滾滾江水了……


「阿南阿北……?」卓大軍師眉眼明顯抽了下。


「呃……哈哈,總有些客人……眼光比較獨特嘛。而且其實我們家阿南阿北也挺好看的──」


現在換黑黑無言。


我轉了轉眼珠,決定拉開話題。


「對了,軍師大人,你最近不是去跟小凳子窩了?」揚起壞笑:「可否說說你們夜晚四下無人又孤男寡男時,過的如何呀~~?」


「……掌櫃的,您的腦袋裡究竟是裝些什麼可以告訴我嗎?」


「當然不行。好了,快說你們進展到哪一步了?」


「……」抵抗中。


「快說呀快說呀~~」燦笑靠近。


「……」努力抵抗中。


「你就從了我吧~~」慫恿燦爛笑靠更近。


「……」塌下肩膀,幽怨看我,軍師大人嘆了長長一口氣。舉起手來投降:「好吧,我說,我說……」


同一瞬間我被黑黑拉回去,但期待閃亮眼睛依然持續看一臉無可奈何的卓浴火,只見他摸了摸自己鼻子,開口坦承。


「我什麼都沒做。」

……囧。



「什、什麼都沒做?!」我食指打顫指向軍師大人:「你、你──純情也不是這樣的純法吧?!跟喜歡的人共擠一個帳棚一張床,你竟然什麼都沒做?還是不是男人啊你!!」



「這、這關是不是男人什麼事?!」卓浴火不由得叫道:「為什麼一定要做了才叫男人?掌櫃的,難道你晚上睡覺時會想對黑少做些什麼嗎?!」



「當然啊!你這不是廢話,我跟黑黑一起睡時也會忍不住摸摸他抱抱他親親他的!這樣才是正常的男──」

講到一半,我立馬收口……



黑黑在後面用銳利眼神瞪著我,好痛。



旁邊的卓浴火一臉〝這傢伙真是忝不知恥!〞和〝他到底是怎麼偷摸才沒被黑少發現?〞的扭曲表情,眉間猛抽幾下,青衣青年把臉埋到掌裡,無力揮揮另一隻手。



「夠了,我不想說了……掌櫃的,我們可以換個話題嗎?我總感覺跟你聊半刻鐘比做三晚守夜還累……」



什麼?我可是為你好──再這樣下去哪天被人吃乾扒淨了不要說本掌櫃沒先提醒你……



我望向一旁偷偷嘟噥。有種孩子不知自己苦心的明媚憂傷。



「你這樣下去,就只能看著他娶妻生子了,軍師大人。」嘆氣,在忙著解讀邪門暗號的黑黑懷裡我蹭了蹭,沉重說道:「什麼都不說,對方就明瞭了心意──這只有奇蹟才有可能發生。」



「……我只是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掌櫃的。」卓浴火柔和了眼神:「如果他高興,一切就很好。就算他總有一天會成親,生下孩子……」他停了一下,像是在繼續說下去這事兒上微感困難:「我知道,他小時候到現在,喜歡的都是女人……通常是大眼濃眉,活潑愛笑的女孩兒……男人跟男人在一起,終究是世俗不容的。我……不想強加自己的感情給他。」



他抬頭,明明是英氣銳利的五官卻浮出難為情的笑。我活了二十八個年頭,第一次胃抽了一下──天啊……這是哪個鄉下來的純情小夥子?



「……不管怎麼說,我還是認為你這樣,以後一定會後悔。」受不了地搖搖頭,我瞟瞟雪光下的他:「這種事不先試試看,怎麼會知道?」



後悔這東西只會出現在事後,一點用處都沒有!



「但如果試了後,一切都改變了,又該怎麼辦?」他平靜問:「子華那個性,如若回應不了我的感情,一定會離得我遠遠的……與其搞到那步田地,現在這樣,又有什麼不好?」



「……沒什麼不好……」撫住額頭,這些不讓人省心的孩子真是……我少見嚴肅起來,直視卓浴火:「只是很多時候,軍師大人,要說時就晚了。」



「我知道,我會注意的。」他只微微一笑,看看黑黑跟他懷中的我,又嘆口氣:「好吧,老實說,我有時也的確羨慕你跟黑少……說真的,黑少,掌櫃這個樣就算了,你就不擔心邪門裡頭有人不服,說你……龍陽之好?」



「沒有人敢這麼說。我也不會讓他們敢。」雙眼依然留在暗號紙頭上,邪門少主邊運筆如飛邊冷淡隨口道:「只要舅舅首肯,門裡沒人會說什麼。不要拿我們跟你們白道比。」



聽了這話,我只把臉埋在黑黑懷中,在沒人看得見的地方揚起苦笑。



吃了一堵的卓浴火則是翻翻白眼,總算有點活人氣地拍拍衫擺上被營火溶化冰屑的濕溽處。



「好好好,我不比、我不管。你跟毅子這些人都一個樣,要管都嫌自己多事。」



「白少?」聞言我抬首,盯住突然一臉〝死了我提這事幹啥〞的青年。他匆匆站起,甚至沒了武人的靈巧失腳濺起一大捧雪花。



「失陪了掌櫃,我得去──去弄那些帳篷啦食物啦的事項,順帶一提今晚宵夜有子華找來的肉煮湯。呃,晚點見──」



「等一下。」我扯住他褲邊,在他面露遲疑時,手指適當地用了點力氣……青衣青年在遵從威脅和當眾被拉褲子兩種選擇中掙扎一陣,最後選擇屈服坐回原處。我看著他,手上力度沒消,以防這個有武功的傢伙立馬運起輕功給我逃了:「軍師大人,你給我說說……白少最近究竟是怎麼回事兒?」



「哪有什麼事啊……」他眼光立即飄走。相對於這傢伙〝靈活狡猾〞、〝足智多謀〞的名聲,他在熟人面前真的很不會說謊。



「是這樣嗎?」我緊抓他,另一隻手指尖輕點坐在身下的木頭,瞧著他瞇起眼:「話說回來,我也挺多天沒在雲姐那兒見到白少了。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這……」卓浴火言詞閃閃爍爍,終究苦下一張臉,神情心虛據實以告:「掌櫃的……你應該知道,上官家長老這些天陸陸續續都到了吧?」



「這事兒我有聽小梅疏說過。」我皺眉,所以這兩天忙著能避就避、前後小心瞻望,那幾個老頭子老婆子實在是令人吃不消:「所以呢?」



「他們對毅子跟……跟雲姑娘的事……有點不高興。」卓大軍師語氣含蓄遮掩,低聲嘆氣:「掌櫃的,你也知道,毅子他從小,就是個乖巧的孩子。尤其,那可是長老團啊,大長老一抵達,就將毅子訓了一頓……喏,現在被那些老爺子禁止去雲姑娘那兒囉。」



「所以說。」擰擰眉,我抬起頭轉向黑黑求證:「那群老頭最近跟在白少旁邊,是為了看著白少?」



邪門少主停下手上工作,思索了下,向我點頭。



「的確如此。我與白少商討事宜時,也有個老人坐在白少身邊。」



「那白少怎麼說?」我又轉過頭問千慮軍師:「他就這麼乖乖聽話?」



「這......有什麼辦法呢。」卓浴火摸摸頭,營火的火光在他臉邊忽閃忽暗,襯著年輕青年臉上的煩惱:「毅子他對上官家有著很強的責任感……我跟子華也希望他跟雲姑娘有好結果,但若是家族反對……唉,偏偏我們兩個又不是上官家的人,在這件事上實在是沒什麼立場。」



「……那雲姐怎麼辦?」我輕聲問。



雲姐呢?她怎麼辦?



「我也……我真的不知道。」卓浴火頓了一下,難以開口地說:「掌櫃的……這,這事兒現在實在是個一團亂的麻煩,毅子他自己也──」



「我明白了。」



我平靜說。不讓他完話。



我明白了。



===========================



雖然滿目冰雪,但偶爾也有幾許草葉頑強地自雪中吐露而出。



蹲在樹根邊,我悠哉拔起一株冬季才生長的深紫藥草,把根部纏住的碎土抖去後,隨手一甩──



植株紮紮實實砸在白少臉上。



白著臉吐出嘴中土粒,只剩一顆頭露出地面的某青年微顫開口:「掌櫃……」



「噓。」我嚴肅食指抵唇,悄聲說:「埋伏的人不可以說話。」



「……」



頭上堆滿藥草的白少欲哭無淚。



『掌櫃的……你在氣什麼?』



啊,竟然用傳音入密作弊!武林高手真可惡!



我憤憤腹俳上官少爺,邊順手又丟一株藥草過去(這次連土都沒抖),邊溫和微笑:「我有在生氣嗎?您看錯了吧?我ㄧ個小小掌櫃怎會對世家名門的您生氣呢?」



在旁幫忙的黑少瞧瞧我瞧瞧白少,難得對後者投去同情一瞥。



『掌櫃的……』青年快哭了:『您別這樣……請以大局為重,別露出馬腳呀!』



我輕哼一聲,再次低身採藥。將誘餌的模樣扮了個十足十。



是的,誘餌。



因為再怎麼守營、戒備,隊伍一行人就是逮不到那些神出鬼沒的襲擊者,所以在不知開了幾次的冗長帳篷會議後,這群武人想出了由尚未受襲的人擔任落單誘餌,引蛇出洞一網打盡這老套法子。



剩下的三人中,雲姐是女流之輩,衝著這些自詡為正道者的羞恥心和面子,這人選絕對是剔在名單外。



而黑黑身為黑道龍頭,一把黑軟劍出神入化。再加上一向不留活口的冷殘性子,膽敢趁他落單就襲擊他的白痴肯定不怎麼多。而就敵方計畫向來的縝密性來看,想也知道裡頭沒有這種蠢材。



於是乎,這光榮大任,便這樣〝鏘〞地一聲砸到我ㄧ個小小掌櫃頭上。



所以乎,我才得在這種茫茫冷天出來拔雜草!



思及此,忍不住又氣癢癢地抓住眼前植物,連根帶土地拉起、狠狠一丟──正中埋伏於土中的上官家少主鼻頭。



而且、而且這傢伙──



『掌櫃的……你究竟是為什麼生氣?你不告訴我,我就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啊!』白少無奈地皺眉,神情怎麼看怎麼無辜,活像是那些貴妃養的呆呆寵物狗可憐兮兮瞅我。



我盯著他,放棄一般,慢慢開口,卻是單刀直入。



「上官毅,你究竟想不想娶雲姐?」



那青年立時微白了俊顏,神色閃躲、吞吞吐吐道:「這……自然是想的。只是、長老他們……」



「別說到那些老頭,想到我就氣!」猛然憤怒起來,朝他大罵:「你可知道他們昨天晚上做什麼了?六、七個人就這樣闖進雲姐帳篷、冷嘲熱諷!雲姐是看在你的份上才忍氣吞聲,若是換了我,非把他們的鬍子全都揪下來不可!」



而這個男人,這個明明深愛雲姐的男人──



「而你竟然,就這樣眼睜睜看他們,去侮辱你心愛的女子?!」



面對雷霆震怒中的我,白少慘白著臉,在草藥下抿唇不語。反而是黑黑擰著眉,突然轉身,用他冰冷手指冷卻我火大腦袋般,雙手忽地捧住我臉頰。



──好冰!



一顫,牙關連抖。我大口抽了口寒冷空氣,冷靜下來。同時雪白雙頰凍得微紅。只是一雙黑玉般的瞳,仍帶怒意斜瞟白少。



黑黑低低凝睇我凍到白中透紅的皮膚,輕息:「我去拿個小暖爐。」



回身來,乖乖向他點頭。黑少便留下我和白少,及一干藏起來的江湖人,逕自向營地掠去。我站在原地,緊抱大氅,偏頭眺已成一點黑影的他。



然後,我身後的白少輕聲開口了。



「掌櫃的。我……」他聲音是慘淡的一笑,幾乎可以說是絕望:「最近我,覺得自己……愈來愈無力了。」



回頭凝視他,我心口一緊。恍惚間突然難以將眼前這個痛苦沮喪的青年,和當日那在馬上神采飛揚向我問路的少俠連在一塊兒。



他卻沒理會我的異樣,宛如自說自話地呢喃。



「笑嗔明明是個好姑娘。她到底有哪一點不好?我是如此明白她,卻無法傳達給長老們知道……大長老一直說我被美色蒙了眼,五長老大罵我敗壞門風。我真的不懂,自己該怎麼做。」



愈說、他愈失控。



「不是冰清玉潔又如何、胡支人又如何、花魁又如何!我喜歡她、我、我愛她!我想和笑嗔共度一生,和她一同栽花、彈琴、即使只是一直看著她也好……」曈眸的哀慟漫溢而出:「……但是,長老們說這件是有違禮法,他們、不同意……身為他們的子弟,我怎能違抗長輩……」



白衣青年幽深苦澀的眼看了上來,他自暴自棄似的笑,笑得我看著他愣。



「掌櫃的,你剛才講,那時,你想把他們的鬍子全揪下……」他說:「可我想的,是將長老們的鬍子連頭一起摘下來。」



個性正直的青年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我的手,已經放在劍柄上了……我很害怕,再這麼下去,我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不知道如何是好,掌櫃的。」





「……」我沉默一下,問道:「那你父親,上官劍仙,怎麼說?」

白少更是消沉:「爹的飛鴿傳書上,只有〝愚蠢〞二字……掌櫃,如果你是我,你會如何。」

我想也不想便回答。

「當然是直接娶了。」

青年怔怔瞠目望我。

「那、那長老們、父親他們──」

「誰管他啊?」我不耐哼哼:「要娶人的是我,要和那人共度一生的也是我,自然以我的意願為優先……」說到這兒,輕輕一笑:「當然,有什麼後果也只能由自己承擔……推不了的。」

「……掌櫃,你還真是……」一臉無語。

「任性?」勾唇低眸:「聆兒他們也常這麼說……但那又如何?」

我笑。

「我想要的,才不允許任何存在阻擋。」

白少看著我。



「掌櫃的。」他閉上眼:「你太自私了。」



口氣卻宛如羨慕。



「這樣,是不行的,掌櫃。我不能如你一般。身為正道世家的獨子,我有我該盡的責任。」



責任。冰冷的枷、堅硬的鎖。



我晦暗了眸。



「掌櫃的,你可知道,連當今聖上都曾開過金口,說我上官家族是武林第一世家?」白少苦笑,笑中有驕傲也有心酸。



「我們上官家,是天下武林的一把尺;是白道領導的準則。」



「不管是什麼地方,總是需要這樣一個道德的精神榜樣。,〝上官〞這姓,便是武林中潔白的帛絹、筆直的量尺,是代表〝正義〞的基石……



「若是這基底動搖了,那麼其他正道大族該怎麼辦?若是我們上官道德淪喪、家門敗壞,是不是有人便會以此為鏡、放手沉淪為惡?那時,失去立場的我們又怎麼以正直一方自居、去剷除奸惡呢?



「掌櫃的……上官家這姓氏、行俠仗義這責任,我真的放不了啊。我不能藐視尊長、不能夠固執己意……天下人的眼睛,都在看著啊。」



一字一句都是苦澀。



每聲每詞都是傷心。



我凝視他,卻繃著臉。



「所以說,你要置雲姐於何地?」冷酷直言:「你想一輩子金屋藏嬌、另娶個清白大千金?」



他猛地睜大眼。



「我、我怎會這樣做──」



「不然,你要雲姐以死明志?」



「不!」失口吼出,白少臉一片死白:「我不會那樣、掌櫃、我對笑嗔──」



青年宛似絕望。



「我對笑嗔、真是真心──」



「真心又如何?」直白冷笑:「沒有行動,只會呆看著,是真心又如何?雲姐是我至親之人,我豈能將她一生幸福交給你這連護著她都做不到的毛頭小子?」



「我定會娶笑嗔!」



上官毅俊容慘白,衝口而出。復又偏眸嚅喏。



「我定會、娶她……」像被痛楚沖刷著,他緊緊閉眼、深吸口氣。



「還有、時間……」他低低道,不知在向誰懇求:「還有時間的,再等一下,我一定能……」



還有、時間?



竟然說『還有時間』?



我注視他,沉默,心都冷了。



「……白少,你可知道,世上最脆弱的是什麼?」



那孩子呆怔望我。



我閉上眼睫,嘆息一般。



「是幸福。」



「和心愛之人相守的幸福。」



那美好彷彿手中的冰屑,時時刻刻害怕它融化了、自指縫失去。



「白少,你怎能如此愚蠢?」我苦笑:「我已經和黑黑在一起了,但仍常常擔憂失去他。怕他病了、遭意外了,鎮日私下惴惴不安。而你,竟然還說得出『還有時間』這種話,然後裹足不前?」



用可憐他的眼神凝視面前男人。



「你憑什麼以為,明日將一如今天?」



「憑什麼以為,機會將永遠在你面前、唾手可得?」



「這個世界是如此冰冷、現實、無所揣測……」



「為什麼,你不能懂得抓緊時間,珍愛你所愛的人?」



我難以置信,幾乎要憐憫他一般。



「錯過的事物……就不會再回來了。你不懂嗎?」



所以,當初發現自己愛上了黑黑,縱使這種感情這樣的驚世駭俗,我也堅決不放手了。



人生如此短暫。



歲月如此無情。



我怎能承受任何遺憾?



「白少,你真傻。」



我只能苦澀地笑……看緘默而蒼白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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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的襲殺,是那一瞬間的事。



我才剛警覺到,冷若寒冰的劍尖便已刺到我脖後,在危急時分,白少當機立斷衝出覆土,一把扯我向前踉蹌。他自己被刃身劃了一道在左臂,飛起一溜紅碎血珠。



「上!」厲喝一聲,上官少主凌厲氣勢震得那黑衣人一滯,頓時一群武林俠客自藏身處湧出圍上。



黑衣人眼見不好,吹了聲長哨,另一批神出鬼沒的同夥也現身出來,兩方宛如即將交擊的白刃,剎那有一瞬的停頓。



然後,衝殺。



白少將我捎至一邊安全處,便想奔回戰局,突地臉色一白,哇地咳出口黑血。我眼神一凝,迅速扯開他衣衫,果不其然見到他在上臂的傷口已是烏黑一片。



果然是殺手──竟用劇毒!



 來不及慶幸對方不是用見血封喉的毒物,我咬咬牙,快速將腰間掛飾上的珍珠取下,用些力將空心的珠殼捏碎。



「張嘴!」



白少仍保持清醒,聽了我話立刻張口,讓我把整粒珠子塞進他嘴中。



「待好,莫妄動!」我想也沒想幾乎是指令地低喊,接著立刻站起身去看局勢。



激戰。



但詭異。



有人受傷,但沒有多少人倒下。黑衣一方與我方幾乎都是一對一在……纏鬥?



我眉頭倏然皺起,心中不安油然而生。像是有什麼應該想到但未想起。



該死的安逸。



由於襲擊的一方實力真的不強,在爭鬥一段時間後,還是被我們這邊的人團團圍起。



「爾等是誰?為何要襲擊我們?」白少的臉色依舊是微白,他在其他武林人士的攙扶下,肅然著臉質問手下敗將。



「……」



帶頭的黑衣人突然大笑數聲,粗嘎開口。



「上官毅,不愧是僅次於〝帥〞的〝仕〞。難怪主人會讓〝將〞親自出馬……不過真是可惜啊,我們只是小卒子而已。你這番苦心……」他輕蔑地環顧四周,嘲笑意味十足:「可是弄錯地方了。」



登時一愣,我臉色發白。



白少在那頭擰緊眉:「將?帥?你們到底在……」



「白少!」



我恐慌的聲音打斷他,他注意力一被我岔開,另一邊的黑衣人突然紛紛倒在雪地中。那首領發出最後一聲獰惡長笑亦仰面倒下、毒發身亡──或許一開始那笑聲便是服毒信號──那一剎那我驚恐腦袋模糊閃過──但現下有更重要的事。



急得臉白,我衝過去緊緊揪住白衫青年前襟:「你今天、有沒有分出人手保護雲姐?!」



上官少主神色立時也沒了血色,一拉我便向營地不要命般掠去,連一干同道也沒來得及招呼。他動作極快,但因為今天計畫本就特意挑了較偏涼的遠處,我們兩人心急如焚回到營地,也是半盞茶後的事。



一回到那兒,青年倒抽口涼氣,我亦刷白容顏。營帳破的破、燒的燒,滿目凌亂。白少撕心裂膽叫了一聲「笑嗔」便直衝雲姐馬車而去,撇下我一人。當我匆匆踉蹌趕到時,只見馬車附近全是黑衣人殘缺屍首,我家黑黑站在雪地中白著臉,手持黑軟劍疲憊看向我。



他足邊的血跡中,有個傾倒的小懷爐,爐灰散灑一地。



離小暖爐不到一丈處,白少抱著全身是血的白衣花魁,發抖地不知如何是好。





~第十七章~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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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1

嗯~還有人記得這篇咩XDDD

對不起孩子我沒填你很久了......orz

現在開始我會慢慢把你填到完的~(簡單來說就是我放棄可以找回隨身碟的希望了= =)

更新1500字~=w=

接下來......要去玩暑中見舞~~XDD這暑假怎麼這麼充實呢~~~(歡樂灑花>w</~***)



P.s總覺得掌櫃被黑黑寵得愈來愈孩子氣了......(沉默)



8/16



時間真快(遠目)

對不起,玩其他東西玩太high我差點忘光光了......(被打)

現在不能說太多我娘親在念
















































10 則留言:

  1. 黑黑~~~~~~~~~~

    你吃醋了!!!!!!(爆

    吃醋吃醋~~~~

    話說~我指想說一句話...

    後面呢?後面!!!!!!!!!!!Q口Q

    我要看掌櫃Q口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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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今、今天貼......(汗)

      天哪快一個月了,時間真快......
      沼澤地 於 2009/08/16 17:5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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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诶诶诶?

    不行~我看不懂耶~

    為什麼突然出現白少!!!!!!!!!!!!????????

    >>「好好好,我不比、我不管。你跟毅子這些人都一個樣,要管都嫌自己多事。」

    這個應該是白少說的話,可是...剛剛在比在管的不是應該是純情桌子嗎?囧"""



    黑黑~

    你知不知道你那句如果**舅舅同意**多傷人呀!!!!!!!!!!!!!!!!!!

    你自己喜歡還是你舅舅要娶呀呀呀呀呀呀呀呀呀(爆

    雖然...

    我覺得你舅舅可能會為了"天下第一棧"跟"黃紹"而同意~

    可是黑黑~你舅舅如果真的同意!!!!!!!!!!!!!

    你家寶貝掌櫃也不會從的!!!!!!你死心吧!!!!!!!!!!!!XPPPPPPPPP

    就算掌櫃同意我也不依啦!!!!!!!!Q口Q(干你什麼事啦=A=#



    掌櫃,如果黑黑不能把全部都給你~你放棄啦!!!!!!

    放棄!!!!!!!!!!(咬手帕

    不過我知道長貴會努力~用盡全力的XDDDDDDDD



    往下往下!!!!!!!(敲碗(被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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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啊,白少米有出來啦~講話的是桌子沒錯~~

      果然斷在那邊就怪怪的,那時還很掙扎......下次我會斷在比較清楚的地方=w=lll



      唉唉,黑黑也沒辦法啊,畢竟當家的是自家舅舅,除了掌櫃以外,跟他最親的也是舅舅呀~~而且其實舅舅對黑黑也挺好的,所以在他心中這完全不是問題=ˇ=lll



      掌櫃會為了黑黑往前衝的,請放心看好戲上場吧!!XDDD
      沼澤地 於 2009/08/21 15:0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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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XDDDDD

    妳伏筆是指那些上官家的老頭子默默出現了嗎?

    因為無事不登三寶殿~沒事總不會突然冒出來OAO/



    我突然間覺得...

    白少!!!!!!!!!!!!

    你好沒擔當!!!!!!!!!!!!!!

    雖然就現實層面我也不贊成雲姐過去

    可是~可是~這是小說呀呀呀呀呀呀呀呀QQ

    白少你給我有魄力一點!!!!!!!!!!!!!!



    BG呀....你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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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喔喔,老頭出現是一個伏筆米錯~接下來會有一個我個人很愛的人物出場唷(偷笑)



      白少是很有責任感的孩子,就是魄力不足,尤其對方是長輩的時候......簡單來說,這孩子做慣好孩子了,他沒有反抗期啊我說(遠目)

      希望他接下來表現好一點啦~=3=



      可惡,BG我只有老梗啊老梗啊!接下來看到什麼百萬次的老梗請不要扁我......(捂臉)
      沼澤地 於 2009/08/29 11:26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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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你跟巴是要一起催我淚線嗎...

    剛剛看完墨的生日賀...才剛哭完

    我的眼睛又紅了....



    我知道~我留得很短~

    可是我現在真的很脆弱Or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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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呃呃,其實我真的沒這意思......

      陵子SORRYˊ口ˋ~~(抱)
      沼澤地 於 2009/09/05 10:50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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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跳過BG老梗

    前面我真的難過了Orz

    為什麼他們的目標是雲姊啦QQ

    我很喜歡她耶Q口Q!!!!!!!!!!!

    主人是誰?將又是誰啦!!!!Q3Q

    可惡!!!!!!!!!!!!!!!!!!!



    是說你前面說的伏筆該不會是用盡全力埋伏一方而漏

    掉其他地方吧?



    黑黑~好棒(诶?

    看樣子應該是獨立幹掉全部!!!!!(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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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這是最後揭露的真相~~所以不能捏,不然就不好玩了ˇ

      不過因為很多伏筆都埋完了,所以應該可以看出誰是將了唷ˇ



      全力埋伏漏掉一方有沾到一點唷ˇ可以往這裡更深地去想XDDD



      黑黑的確是獨立幹掉全部= =+

      不過也不是全幹掉啦,有留幾個下來問話(只是也打到生活不能自理了OwOlll)
      沼澤地 於 2009/09/07 08:05 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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