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第一棧──第十五章

她孤零零躺在角落。

身處一處破舊小廟，但卻是她好不容易尋到的棲身之所。一片黑暗。唯一的光源，是門外不時閃過的青雷。白光偶爾閃過，照映她現在淒慘模樣。

衣物破爛不說，也不知多久未洗，微微發出異味。若是以前愛潔的她，對這種破布連看也不會看去一眼。頭髮散亂、沾著灰塵，一張臉刻意塗滿污泥。手腳東一塊破皮、西一塊瘀青，幾乎體無完膚。但她現下連包紮自己的力氣都沒有，只能癱躺在地上。

覺得光是〝呼吸〞這件事，就好累。

大腦不同於疲憊身體，反而亢奮地掠過許多念頭碎片。思考的速度快得令她自己都害怕。

其實這個世界很醜。

泥土的氣味竄入她鼻中，她想著。

小時候那種華美到虛偽的生活都是假的。真正的世間是黑暗的、險惡的、彷彿要吃盡一切的貪婪兇獸。自從那天起，她才明白這件事。

那一天，大軍包圍她的家的那一天。原本充滿歌樂的地方到處都是死人。青磚染滿妖異鮮血、殺聲震天。火焰狂烈吞噬宮牆，湧出濃濃黑煙。還記得服侍自己的甘兒瑪緊捉她的手，東拐西彎想帶她逃出去，小小臉蛋蒼白不已，但手指卻莫名的有力。

那忠心的女孩在將她推入密道時，被身後追兵強勁的弩箭正中頭部。左眼珠甚至被箭力刺出，濃黃眼髓噴濺在她面前。

受到太大的刺激，她在往後的一個多月都無法說話。

而十來歲的少女，在這世道沒有出路。

她學會了和野狗搶食物、剝乾枯的樹皮吃。除了小心追兵外，還要保護好自己。她精疲力竭，好幾次陷入危機，若不是幸運和機智，早已過著生不如死的生活。被騙、被藐視。出來後她才知道原來人可以有這麼多不同的嘴臉。

她恨。

十分十分的，恨。

這個世界很醜。

這個世界很黑暗。

如果可以，她願意化成傳說的羅剎惡鬼，把世間丟入地獄灼燒。

突然，一片漆黑中，小廟門〝吱呀〞一聲被撥開。她身軀一震，驚恨瞪向門口。

瞬間電光閃過，她亦看清來人────

一個藍衣少年睜著烏溜眸子，逆光走入她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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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難吃。」我捧著烤肉，皺起五官順便吐出感想。

一旁的紅衣青年額際迸出青筋。

「那就不要吃──！！」

氣呼呼把我手上的肉搶走，鄧子華罵罵咧咧：「卓子辛苦抓來的食物還嫌，不滿意的話自己去獵！」

「不是原料的問題。難吃的原因應該是烤肉的人的技術吧？」隨手翻出條布巾擦嘴，我斜眼望去：「肉一邊是焦的，另一邊則只有表面熟。你到底會不會做燒烤呀，小凳子？」

「────！」氣得猛翻白眼的他噎了好一會兒，開口吼出一句老話：「──不許叫我凳子！」

接著，某人便氣憤衝出雲姐帳篷，還不忘將自己的成品帶走。

「子華、等等……」猶豫一下，卓大軍師向我們含歉一拱手，急忙追出去。留下我、雲姐、和受邀而來的柳丹。

「柳丹美人兒，來，吃些點心吧！」我笑瞇瞇招呼他。

「啊，謝謝。」嘗試的挑了塊嚐味道，金髮美人稍瞠藍眸：「真好吃！」

不禁噗嗤一笑，雲笑嗔向我似責非責的輕輕一嗔：「借花獻佛。」

什麼借花獻佛？

無辜眨眼。

我這是借甜點獻美人！

「小弟，既然你肉吃不慣，那就去喝些熱湯吧。」前花魁柔聲叮嚀：「熱熱身子也好，若是惹了風寒，可就要受罪了。」

「湯……」表情一僵，我撇過臉，汗顏：「那個……不用了，我不冷……」一路上大家喝得那麼開心，我實在不敢說出湯的原料……

「小弟，你該不會……」雲笑嗔挑了左眉：「不敢吃蟲吧？」

帳中一片寂靜。

柳丹看了看碗裡，臉色刷白了些：「……蟲？」

「雲姐，你早就知道了？」我驚訝問，順便安撫般拍了拍一臉驚魂未定的異國美男子。

「當然，我『那個時候』撿來吃的東西可多了，哪裡看不出來這肉是什麼？」她雲淡風輕道。

我眨了幾下眼，逃避似的抓起一塊糕點慢慢咬。

雲笑嗔淡淡搖了搖羽扇，又是一抹微笑漾向西炎男子：「柳丹護衛是凜王殿下的得意愛將吧？可有什麼邊關見聞呢？」

「？」柳丹抬頭不解：「不知雲姑娘想知道些什麼？」

「都好。」亡國公主淺笑著，眼神迷離：「我想知道，北方草原是否依然青翠萬里、雪山是否依舊孤峭……說什麼，都好。」

「……我一直跟在王爺身邊，但他不許我踏出關口一步。」對雲姐身世也稍有耳聞的柳丹低了聲，緩緩道：「可是每天早晨，王爺上城牆視察時都會帶著我……我能看到，非常、非常廣大的草原，如同白點的牛羊，遠方延伸至無盡處的山脈……金黃色的陽光落下時，像是連神靈都在歌唱。」

唱著過去和未來，唱著生與死，歌聲如水漫至四方。

雲姐沉默聆聽，美眸低垂。良久，方輕輕嘆了口氣。

「好想，回去看看……」

聞言，我眸中掠過一絲凶光。

白少這傢伙……竟敢讓雲姐難過得說出如此示弱的話！他死定了他哼哼哼哼哼哼哼哼────

正在心中兇殘獰笑，偏偏雲姐美目輕撇過來。

「小弟，你敢？」

……本來是敢的。

我氣餒癱在小桌上，朝自己垂落的瀏海吹口氣，滿臉無奈。一邊的柳丹瞧瞧我們姊弟，輕笑了笑。

「你們感情真好。」口氣不無羨慕。

「柳丹美人兒，你不是也有兄弟嗎？」我眨眼問，臉頰依然與桌面親密接觸。

「有是有……但也有一年不見了。」他微嘆，白皙肌膚散發珍珠般的光澤：「自從入關後，就沒再見過他們了。」瞳裏一抹落寞：「我想……回故鄉……」

見兩位美人都沉默下來，我忙抬起頭道：「不然這樣吧，等這次事件結束後，我和黑黑帶你們到塞外走一遭！」

「咦？」柳丹抬臉：「這樣好嗎？中原、西炎和胡支都相隔不近哪。」

「那沒什麼大不了的，我知道好幾條捷徑可走……柳丹美人兒，你的表情好像在懷疑我喔！」

「那是因為……」被我說破心思，亮金長髮的男子一赧：「掌櫃你看起來，不像旅行過、出關過的人……」

「怎麼會？不信你問問雲姐，我和她第一次碰面時就是在胡支邊境呀！」我不滿轉頭，撒嬌般拉拉義姐水袖：「是吧，雲姐？」

「對、對，你和當時簡直一模一樣，不管外表或心智都和個孩子似的……」不禁呵呵笑起，雲笑嗔抬起白如清雪的袖來摸我頭：「柳丹護衛，你可別被這孩子的臉唬了，他到過的地方，比許多人還來得多呢。說不定連西炎王也沒他那般了解西炎。」

「是這樣啊……」柳丹一愣一愣的點了頭。

「那，雲姐，」我偏了頭笑問：「妳認為如何？」

「回去嗎？」她撫著我頭的纖手一頓，眼神飄忽：「……我可能……要先和毅到京城……」

「……他能帶你去嗎？」我撇過臉嘟噥：「那麼的重禮義、那麼的重倫理，他反抗得了那些長輩嗎？」

「小弟……」嘆息一般地，手指緩緩滑過我偏過的倔強的臉，雲姐柔和道：「我喜歡他。」

所以，沒關係。她像是這麼說。

我不甘心瞅著她：「……我不喜歡。」伸出掌覆住女子形狀美麗的手：「我不喜歡你為一個人付出那麼多。尤其對方還是個笨蛋。」

「但我喜歡的，偏就是那傻子。」天籟似的嗓音柔聲說，軟如棉絮：「就算傷心也不要緊，現在的我一想到他，就覺得心都軟了起來，覺得一切都很美好。」

稍稍著惱的皺眉，我對雲姐偏袒別人有些生氣。

雲姐也不說破，只是伸出手，輕柔梳我長髮。

「小弟，你知道嗎？」她柔柔道，笑了起來：「我一開始，還以為他是仙人。」

「……啊？」

訝異張大眼，什麼仙人？

「第一次見面時，真的很驚訝。竟然真的有人，把行俠仗義做得如此自然。真心地維護、重視仁義……」雲姐的瞳迷濛起來：「他太純粹、像是最乾淨的水晶。怎麼會有人這麼正義、溫柔、善良、單純……但當他那時紅了臉，折了朵花遞到我手上時，我又覺得他很可愛。」

是的，當看到那個人時，不管他在別人眼中是何模樣，自己心中也只會湧出泉水般的憐愛……

深愛著、深愛著、深愛著。

可以理解雲姐感受的我，抿著嘴。

「到底是，什麼時候陷得那麼深？」

「……不知道。」輕笑聲自她嫵媚紅唇逸出：「說不定在初遇時，在他一身白衣飄落到大廳時，就陷下去了。」

絕豔女子笑的如此美麗：「是他讓我，再次見到世界的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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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死了。」

低低喃了句，接著發現自己因為雲姐的話，而想起一個人。

衣黑如墨、膚白似雪、眉眼清冷的可愛的人。

只要想起，心就會不由自主酸軟的人。

抬眸望柳丹他也露出了那樣的神色……和在營帳那晚的神情一樣。

這人又是想起了誰？

一時之間，三人各默……

 我一垂睫，微笑握住柳丹雙手，像要打破沉默般笑道。

「柳丹美人的手真好看。」

「呃？」他一驚，回神來才發覺手落入我掌中。

我笑：「真的很好看啊。又細膩又潔白……只有練武的繭而已。」

「是這樣嗎？」

「對呀……啊，黑黑！你回來啦？」發現黑衣男子撩開帳門進入帳篷，我歡快笑開。

一進帳便見到我捉著另一人的手，黑少臉色變得難看。我眨眼，識相放手，緊接著就調戲似的朝他張開雙臂。

「黑黑，半個晚上不見了，來個熱情擁抱吧ˇ」

於是，邪門少主紅了臉，扭頭便走……我本來以為會這樣，哪知他瞪了柳丹一眼，竟賭氣般走來坐下把我擁入懷……動作乾脆大方至極，哪有一絲害羞？

我傻了眼、柳丹愣了下、雲姐則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只聽黑黑冷冷一哼，花魁笑的更歡，羽扇微搖。

「黑少大人可與邪道一派談好了？」笑也笑夠了，雲笑嗔抿著笑意轉了話題問。

「好了。」冷淡的音調回答：「他們明天就會回去。」

黑道畢竟比較不像白道那樣愛打腫臉充胖子。現在擺明著有人襲擊、不讓他們前進，會硬撐著想留下的人不多。加上最近局勢不穩，零星私鬥不斷，比起被人找麻煩，大夥兒一致認為回去穩定自家地盤還比較有建樹。

「啊？那長白山龍大叔也會回去囉？」我歪歪頭，又頜首：「希望他不會遇到什麼變故……現在像他那麼大方的客人愈來愈少了。」

唉，世風日下啊──

我在心中哀傷感嘆。

雲笑嗔噗嗤ㄧ笑：「小弟，客棧燒了，你卻還是老樣子。」

「因為他真的很闊嘛~~住進來就少說有五十兩銀子的打賞喔！」我強調地比出五根手指，這次連柳丹都笑出來。

黑黑這時吻了吻我臉龐，表情認真：「以後我叫他每個月來。」

「小黑~我們是生意人，不可以強迫客人啊！」笑嘻嘻轉頭對他勾唇，又被他面無表情低頭一啄。

唔、好可愛！我瞇眼饜足笑，忽然想起……呃！

偷偷向旁邊一瞄，果不其然兩個美人都石化了。再看看依舊漠然的黑少，我明明白白在他眼中窺見了滿意。頓時哭笑不得。

這人真是……就算沒這樣宣示主權，我還是他的嘛！為什麼要這樣嚇雲姐他們啊？

如寒梅清冷的男人望了我一眼，又湊上來一吻。直到這會兒，雲姐才終於回過神來。

「小弟，你、你……」苦笑不已：「你也太大膽了吧……」

金髮的美麗侍衛受到過大打擊，尚未清醒中。

「黑黑，你害我被念了。」怨懟瞅他，男人卻擰眉。

「你也對我這麼做過。」

『──而且更過分。』他眸中這反控寫得明明白白。

知道他想起之前我在客棧的累累罪狀，我心虛呵呵笑。連忙親上去轉移注意力。

雲姐在旁不住苦笑。

「小弟……」她呼出歎息：「原來在我們之中，最有勇氣的，是你。」

眨一眨眼，我偏頭裝傻。

「雲姐也很勇敢呀！我就有很怕的東西。」

黑少摟著我問：「雲之怕什麼？」

「嗯？」仰臉望他，我想了想。某個東西晃過腦海，頓時將眉擰在一起，嫌棄慢慢吐出：「……跟我長得一樣的娃娃……」

「娃娃？」柳丹疑惑重複。

「嗯，娃娃。」一臉嫌惡，我用手比劃了一下：「一模一樣、純單人手工、真人大小……聆兒告訴我時，我氣到差點把那傢伙的書房拆了。」

「……『那傢伙』是誰？」黑黑垂了眼，輕聲在我耳旁詢問。口氣不無酸意。

「是笨蛋唷。小黑可不要像他那樣~~」同樣說著悄悄話，我本來想偷咬那人耳珠，卻突地無法控制打了個呵欠，結果罪行被抓個正著。

黑少寒眸：「……笨蛋。」罵了句，他站起，順手將我拉起身：「回去睡了。」

「啊？」不滿瞅瞅他，再看看帳中兩個美人。

我還沒聊夠啦──

俊魅男人冷目一瞪：「呵欠都打了還不睡，是不是要我直接扛你回去？」

「唔……老實說，我不介意喔。」還很歡快的伸出手，來吧，黑黑抱抱。

「……」

啊，冒青筋了冒青筋了。看他的表情說不定會真的把我扛回去直接塞入棉被晚安吻之類的當然什麼也不用想────

我思及此，急忙笑嘻嘻轉頭道：「雲姐，柳丹美人兒，明天見。」

「那我也該回去了。雲姑娘，謝謝妳的茶和點心。」藍瞳男子也開始匆忙收拾東西，半長金髮辮隨他的動作一跳一跳的晃。

雲姐細細一笑，擺了擺水袖：「明兒個我再找出些好茶葉，泡茶給你們。順道一同賞雪……這兩天的雪景可好看著呢。」

我動作乍時停了停。

……賞雪？

這是雲姐說的話嗎？我認識她以來，就算是目睹怎樣稀奇壯闊的景色，這美麗女子也沒有一絲動搖悲喜……

「雲姐。」仔細凝視她，我忽地一問：「妳覺得這個世界如何？」

她神情一愣，遂漾了笑顏。

「這個世界很醜。」

女子甜甜地、幸福地笑。

「這個世界也很美。」

我聽了回答，抿了下唇，接著無法竭止的笑意便從嘴角擴散開來。

……像是也得到幸福一般。





                                                      ~第十六章~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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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4

16算是承先啟後的一章......字數比較少，劇情比較少。偏向日常生活那樣=ˇ=

蜜罐子泡久了，為了健康多用點清茶吧各位客官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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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7

正在做記概作業順便上來更新一下......(癱死)

有時候，真的很想就這樣讓他把我當掉吧就好....QAQ

留言留言~~Rㄧ個人好無聊=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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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0

相簿更新......

這次試著用噴槍畫，果然很詭異.....= =lll

留言~~留言~~=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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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3

更完啦~~

同時R也看完了一堆MOP文......

啊啊我就是對首領和大哥米有輒啊~~威震天(密卡登)跟擎天柱(柯博文)是好物啊~~=ˇ=

然後緊接著R又好死不死被300壯士煞到......orz........我什麼時候才能從歐美電影(or冷門CP)裡爬出來啊......Q口Q~~

我也想看點可以在鮮網上找到很多文的東西...........(淚奔)

(可是，300是真的很棒=w=

1.斯巴達那個制服根本是裸x......(捂臉)

2.xerxes大帝你招攬人才就招攬人才唄，為什麼手要放到人家斯巴達國王Leonidas肩膀上(還是雙肩！)一副想幫人按摩(不這是吃豆腐)的樣子啊啊啊.....orz到不行

3.R很愛大帝那句〝我們可以擁有全世界，只要你臣服于我身下〞←大意(誰？誰看到這句不會黑線你告訴我！！)

4.在史實中，Leonidas〝傳出戰死消息〞後，xerxes大帝把人家遺體扣留了40年才還斯巴達......(默,這裡就可以鑽空子，假設斯巴達國王壓根兒米有死......?鮮網的耽美新人網怎麼沒有一個寫這個啊......嘖=3=)

5.好吧其實隊長和國王也是可以接受的.......)

扯了這麼多......只是想問.........

我可以在聖誕禮物裡多加一點MOP或300壯士嗎?OwO++++